WSJ一篇独家采访张忠谋的特写文章写得真赞。张说:老兵不死,但在消失中。希望他长寿。
我编译了一下,大家共享。
世界上最有价值的科技公司都是由非常年轻的企业家在宿舍、车库和餐馆里创立,但这家世界上最宝贵的公司是张忠谋55岁时创立的。
张在芯片行业的职业生涯如此之长,即使他在1985年退休并打桥牌度过余生,他也已经跻身该领域的传奇人物了。他却重塑了自己,并彻底改变了这个行业。没有人比他更能体现中年创业的优异的了,他在美国工作30年,然后带着深厚的经验和想法搬到了台湾。“我想建立一家伟大的半导体公司。”
他创建的公司与任何半导体公司都不同。你每天都使用的设备里有台积电制造的芯片,但台积电并不设计或销售这些芯片。在台积电存在之前,这听起来完全是一种荒谬的概念。当时都是自己设计自己制造芯片。张的激进想法是专门生产客户设计的芯片。由于不设计或销售自己的芯片,台积电不与客户产生竞争。作为交换,客户们不必费心经营自己的晶圆厂,不必运营昂贵且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设施。他的芯片代工厂代表着一种创新的商业模式,改变了整个行业,使台积电在全球经济中成为不可或缺的要角。
现在台积电是美国人最依赖但了解最少的公司。张忠谋也不是家喻户晓的名字。随着芯片需求的增加和中美关系的恶化,世界越来越依赖台积电,而这家在脆弱小岛上创立的公司,其未来存在很多疑问。
在我们90分钟的视频采访中,这位白发苍苍的先驱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在办公桌前,喝着一杯健怡可乐。
他的年龄正是他当年创业的重要资产。只有具有他的经验和专业知识的人,才有可能执行他对台积电的计划。“再早我也做不到这件事,”他说。
德克萨斯州,然后是台湾
张忠谋出生于中国大陆,1949年他来美国时,美国对他来说就像天堂一样。张从小就梦想成为一名作家,也许是小说家,也许是记者。他计划在哈佛大学主修英国文学。但大一结束后,他认为自己需要找到一份好工作。他转到麻省理工学院学习机械工程,获得硕士学位,并打算留下来攻读博士学位。
他没有通过资格考试,于是在半导体领域找了一份工作,并于1958年跳槽到德州仪器。当时恰逢集成电路发明,时机再好不过了。作为第一代半导体极客,他很快成长为一位执着的经理,对生产线进行一切可能的改进,职业生涯走上了快车道。
在他搬到达拉斯3年后,德州仪器将他送往斯坦福大学攻读电气工程博士学位。1960年代末他开始管理公司集成电路部门。不久之后开始管理整个半导体集团。
张是一个工作狂,在蜜月期间打电话推销,对那些与他不同的人没有好气。如今台积电正在投资400亿美元在亚利桑那州建厂,但项目面临延误和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张告诉我,他对美国年轻员工对工作的态度很是担心。“他们谈论生活与工作的平衡。我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从没听说过这个词,没有工作就没有生活。”
张在德州仪器的高管职位上不断攀升,但未能获得高层职位。他希望德州仪器专注于半导体,但公司打算继续销售消费产品。1983年,感觉不再有前途的他退出了德州仪器。
随后两年他在通用仪器公司短暂任职后也因为格格不入而离开。54岁的他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只是模糊打算改行做风险投资。这时候台湾负责经济产业的李国鼎打来电话,再度邀请他去台湾担任中研院院长。
早在1982年,张忠谋就收到李国鼎的邀请,他没有答应,因为虽然对德州仪器已经意兴阑珊,但他还有股票期权没兑现,“我在经济上还缺乏保障,我需要财务安全。”
1985年李国鼎再次发出橄榄枝时,张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他行使了数百万美元的股票期权,买了免税市政债券,足以让他在经济上有了保障。
一旦他实现了财务安全的目标,他就准备好追求另一个目标。他称搬到台湾是他的“命运的邂逅”,事实是台积电的一切并不是命中注定的。
“根本不确定台湾是否会给我机会建立一家半导体公司,但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可能性,”张说。“这就是我去台湾的原因。”
他的大部分职业生涯都在德克萨斯州度过,他当时的初步计划是在台湾工作15年后再次退休回美国。
职业第二春:创建一家伟大的半导体公司
张到工研院工作后,就被召到李国鼎的办公室,得到了第二份工作。“他觉得我应该在台湾创办一家半导体公司,”张说。“这就是台积电的开始。”
当他坐下来思考台积电的商业模式时,张首先是考虑它不应该是什么。“首先不应该是德州仪器或通用仪器那样的公司。”在德州行之有效的方法并不适用于台湾。他想建立一家伟大的公司,唯一的方法就是创建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可以充分扬长避短。
他知道在设计、销售或营销芯片方面,他无法与硅谷竞争。但他相信,这家后来成为台积电的公司有一个潜在的竞争优势:制造芯片,而且只制造芯片。
半导体企业家Gordon Campbell熟悉建造和运营晶圆厂的低效率和痛苦过程,很多年前就跟张忠谋交流过有关芯片制造外包的想法。对于他所在行业的人们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人们根深蒂固地认为,一家成功的半导体公司的秘诀在于晶圆厂,”Campbell告诉我。“仔细想想,设计和代工分离模式实际上是非常明显的。但这与普遍的智慧背道而驰,很多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张确信每家芯片设计公司都需要一家代工厂。围绕这种非常规商业模式建立台积电的洞察力源自他的经验、人脉和专业知识。他对自己的行业有足够的了解。
这也是他漫长职业生涯中形成的个人哲学的结晶。“成为我们客户的合作伙伴,”他说。这一1987年创立的原则至今仍是代工业务的基石,台积电成功的关键始终是帮助客户取得成功。如今台积电的数百家客户包括苹果和英伟达,为苹果生产iPhone、iPad和Mac电脑中的芯片,苹果生产的芯片占台积电净收入的四分之一。英伟达经常被称为芯片制造商,但它不生产芯片。台积电可以。
如今台积电的运作规模几乎令人难以理解。第一个Intel微处理器大约有2,000个晶体管,但最新的英伟达芯片却装有超过2000亿个晶体管。为iPhone生产芯片需要台积电工厂每隔几个月生产超过500亿个晶体管,即100万万亿个。
对芯片的渴求使台积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价值。过去5年公司市值几乎翻了两番,张所持有约0.5%的股份目前价值约35亿美元。
我问他搬到台湾后如何看待成功。“在我看来,1985年最大的成功就是建立了一家伟大的公司。较低程度的成功至少是做一些我喜欢做和想做的事情,”他说。“我碰巧实现了我想要的最高程度的成功。”
当我问他如今想如何继续成功时,他松了口气,因为他不必再考虑这个问题了。他引用麦克阿瑟将军当年的说法,“我是一名老兵,我不会死,但我正在消失。”
下图:2002年,张忠谋与黄仁勋两位工作狂同框。
原文:https://t.co/nPEI0EKMy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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