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市场
在雾还没有变成雨前,起风了。
叶子沿着路跑。
当风大些,叶子充满情绪,滚起来了。
沿着风的路径,我走进海鲜市场。
海鲜市场有些新店开张,甚至能买到广东狮头鹅,当然价格不菲。但人们明显没有准备为此掏钱,三个店员愁眉苦脸地看着因好奇进来却又不知买啥的顾客们。
旁边的挪威三文鱼洗刷掉嫌疑,不再提挪威,也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写着国产俩字,旁边又多了两家新店,一副声势浩大的样子,匪夷所思。
男主人似乎永远在切鱼,妻子在旁边嘟囔,又没人买,你切那么多你傻吗。然而他并没有因此停下,也没有理会她,只是抬起刀,又落下去,片片三文鱼如片片红花银丝坠落案前。
我只得停下买一些。
他的妻子忽然从柜台内走出来,热情地让我买走那最大的鱼腩。但钱包显然不允许我这么做,朋友数量也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们彼此都有些失望。
窗外,一些小老板装束的人站在路边抽烟,那骄傲的寸头与凸出的腹部似乎透露出他们攒下些钱,在疫后。阵阵烟雾随风四散,他们望着一辆辆驶过的豪车,路虎或者玛莎拉蒂。信誓旦旦地议论着未来,我知道他们说,是时候投下所有的赌注,留下属于我们的神话。
然而我没有插嘴。
不再批判,不再建议。
我们最终将会接近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不再挣扎,不再言语,甚至,不再不再。
我往前面去,在新开的饺子店,称了两斤生饺子。服务员让我充值办卡。我心想,你有做百年老饺子的打算,我没有始终吃你们饺子的打算。
谁在乎一个卖饺子的和买饺子的呢?
连我们彼此都不在乎。
乞丐最先穿上羽绒服,他在风里说,祝你长命百岁。然而我始终没有穿上棉衣,我依然拒绝走进今年冬天。
最终,我又买了条鸡腿,十六块。
这家名字叫做郑记的烧鸡店,也卖烤鸭。无人知晓它是何时有的,总是有人在买。
更多的时候,我什么也不买,就在市场点支烟,看假装会挑螃蟹的人们一个个捏来捏去,看挑着陆龟的骗子说逮了只百年大鳖只要188拿回家煮煮喝掉你长生不老,看人吵架,也看走过的恋人认真地去买一条鱼……
有些人化着精致的妆,光着腿。在越来越冷的天气,坚持呈现出美,称得上高尚。
有那么轻微一瞬,因为那些来来去去买东西的人们,以及那些被拎着的蔬菜和肉,甚至蹦出塑料袋的虾…我再次爱上了这个世界。
但也无法忘记,有位得了腺样囊性癌晚期的人,为了活着,他切掉了半个脸,他经常在此出没。
如同旁边金鱼店死掉的金鱼,老板细心的埋进马路边,总有那么几只猫,天天去刨坑。
不熟悉的人不想再花时间熟悉,每个店的老板都不想认识新顾客,只想卖卡。
风随天色泯灭,巨大的海鲜市场里没有一棵树。所以看不到落叶,伤感把我包围,而我,终将离开……妈的再不走,要收停车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