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團聚二三事

（一）吃貨

這次團聚，我感覺莎莎一年來學識上沒什麼長進，就是身為吃貨上資深了一些，大概跟她課餘長期在一家甜品店打工有關係——現在那家店的酸奶都是她調製的。

聖誕節回來之前，有一次通電話的時候，我提到今年她姥爺去世給我帶來最大的變化，就是「我以前動不動就把一切『交給時間』」，其實哪兒還有多少時間供我支配？父親去世開始，我迫切感到時間已經不在我的一邊了。她回應說：「有些時間還是供我們支配的，至少今後每年的聖誕節，我們都要在一起。」

可團聚這幾天，我們每天都會拌嘴，對我拋出的話題她不感興趣，她又沒有什麼話題想跟我交流，倒是各刷各的屏相安無事時，心裡還安穩些。

我提到網上的美國連鎖快餐店分佈數量的最新排行榜：「麥當勞居然不是第一，甚至也不是第二。」她才立即話多起來：「我來猜一下：第一是Subway，第二是Starbucks，麥當勞應該可以排第三。」令我對她刮目相看了一次：「你居然全說對了。」我說，Starbucks居然竄升排到第二，Panda Express也入圍榜單，都是我沒想到的，她則表示全都意料之內，並頭頭是道地給出了分析理據。

她這次回來，一進門跟我擁抱之後，第二個動作就是打開小拉桿箱，除了給我的禮物（這是後話），還有一盒巧克力，說是送給我們的一位朋友X。我說：「你送禮物也太不走心了，怎麼會送巧克力給X阿姨呢？」

她說：「這可不是你能在超市買到的那種巧克力啊。」
我說：「不管是什麼巧克力，X阿姨忌糖，不吃一點甜的。」
她說：「我怎麼知道她不吃甜的？」
我說：「所以說你不走心啊，這歲數的女人誰還喜歡吃甜的。」

就這樣，一進門就拌嘴了。第二天剛好X阿姨臨時上門來，莎莎托故躲進睡房說什麼也不出來。我知道這非常不禮貌，但想起昨天的口角，意識到也有自己不對的地方，就沒有勉強。心裡再對朋友感到歉意，也絕口不再跟莎莎念叨這事。

經此一事，我認真懷念上一次，2022年聖誕節莎莎回來的時候。那時她離開DC獨自去加州上學和打工才四、五個月的光景。那次她是坐紅眼班機到巴爾的摩，我聽到她回來的鈴聲一開門，暗夜中正見送她來的Uber駛離。「咦？你的行李呢？」

「我沒有行李。」她捲著一股寒風進了門，兩手空空，只在腋下夾了一個電腦包。
「啊？連個聖誕禮物也沒有嗎？」我話音未落，她已放下電腦包，張開兩臂。
「我就是你的聖誕禮物。」我們擁抱。

那次回來真是兩袖清風，連換洗衣服也沒帶一件。出去赴朋友飯局的時候，她穿的是我的一件套頭衫。

直到她啟程回加州那天，分別前的一刻，我才懂得欣賞她這個作派，意識到是我自己「膚淺了」。見她根本不用收拾行李，腦子𥚃什麼雜事也不用惦記，穿上的還是進門時那套衣服，上一秒還在電腦上敲什麼，下一秒「車來了，」「啪」地合上電腦塞進包，就整裝待發。

一個擁抱之後，她開門走了。「冷不冷啊，給你圍巾吧！」她摇搖手，不帶走一片雲彩狀。上了車，揚長而去。就這樣，來去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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