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赞同邓聿文老师的观点。纳瓦尔尼活着并非不会对普丁构成威胁。普丁一定会当选，但是在此之前和在此之后仍有不确定性，因为乌克兰战争引发的反感情绪和对普丁本人的反感情绪一直在升温，这使普丁如坐针毡。普丁不希望反对派领导人在危机期间被人立起来当打击自己的靶子。

移除反对派领导人仍然是解除普丁心头大患，即使纳瓦尔尼已经不会搅起什么波澜，但是只要他活着，就会有人幻想他释放出来代替普丁那一天——这种释放不一定是刑满释放，也可能是普丁倒台后释放。独裁者绝对不能容忍民众产生这种幻想：将反对派领导人当成武器打击他。

纳瓦尔尼之死，与李克强之死，大约有50%的相似性。李克强虽然谈不上是反对派领导人，但是其做法经常跟党中央不一致，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其实存在“府院之争”：李克强时期的国务院不但是党中央的打压对象，李克强本人不论是在视察灾区，还是在务实的经济路线上，都与党中央步调不一致，这在极权主义国家是绝不可容忍的。

李克强看上去是“光荣退休”了，他活着表面上对中南海不再构成威胁。实际上如果从独裁者角度来看，李克强即使退休了也一样可能被当成一面旗帜用来反对现行政治路线和经济路线。国民会把怨恨现任政府的情绪和希望会寄托在李克强身上。李克强在敦煌高调露面引起的民意反弹，可能给他自己直接招来了杀身之祸。他如果意识到危险，就应该十分低调地把自己软禁起来。独裁者是不能容忍你退休之后还出来走秀的，尤其是有人可能把你拿来跟现任政府做对比的时候。

纳瓦尔尼和李克强都是死因可疑，在极权国家你很难想当然排除阴谋的可能性。纳瓦尔尼之死，尤其是死在大选之前，不但不是死的时机不对，反而是死对了时机，因为不满情绪升温，独裁者一刻也不能等。可以说，从2022年乌克兰战争进展不力时起，纳瓦尔尼就注定了要被尽快除掉，容忍他活到大选之前已经是“格外恩赐”。如今大选来临，普丁遭遇的政治风险明显升高，即使普丁百分百有把握重新“当选”，他也不能容忍在大选期间发生可能蔓延全国的骚乱（这是普丁真正顾虑的东西），这个骚乱是可能拿反对派领导人纳瓦尔尼来当旗号的。如果在大选期间再除掉纳瓦尔尼那就风险更高了：存在可能直接激化民变的风险。

那么，大选之后再除掉纳瓦尔尼可不可以呢？夜长梦多，对于许多被普丁除掉的批评者同样适用：记者、律师和商人，不见得直接危及普丁政权的稳定性，在嗜杀的俄国政治传统中仍然是不可容忍的不安全因素。留着他们就是夜长梦多。

李克强也是如此，下台不到一年就得紧急除掉。你必须站在独裁者角度考虑问题，而不是站在批评者角度考虑问题，否则你无法判断独裁者的作案动机。李克强的存在，对于中国的独裁者来说，也是夜长梦多。尽管中国政府表面上没有俄国那样嗜杀如命，反对派和批评人士在中国表面上没有遭到随意暗杀，那是因为他们不足以构成政治权威。但是李克强就不同：他在任的时候就已经是某种影子权威了，甚至习近平李克强班子2013年上台之前就是与习近平争夺大位的潜在人选。“府院之争”不见得是致命的，但是取决于风险是否随着其他风险因素升高。经济衰退的风险不但使得李克强失去了利用价值，也使得李克强从利用价值转变成潜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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