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单层人】我不是民主党,也不是共和党,没有党派归属,更无所谓党派忠诚,投票选举主要是看候选人个人的能力、人品和政策取向。而且,地方政治和全国政治是两回事。地方选举中,大部分职位的候选人都不认识,只好按党派投票。在川普之前,得克萨斯州县的地方选举中,除了一次有民主党朋友参选,我基本是投共和党候选人。我也不属于美国的劳工阶层,虽然认识那个阶层的一些人。民主党现在要增加的各种福利大部分跟我没有关系。但评论各党派在历史上和现实中的作为,要尊重基本事实,这是出发点。
美国普通民众现在享有的几乎所有福利:联邦退休(社安)金、最低工资标准、每周40小时工作制、退休人员医保、低收入家庭医保等,几乎都是民主党牵头立法,民主党总统签字成为法律。从小罗斯福到现在,每一次推出这些立法都步履艰难,拖着不让改革的几乎都是民主党中“保守”一方和共和党。1970年代后,政治气候变换,共和党不得不转向,吸引底层选民,不是靠维护他们的经济利益,而是靠激发他们的宗教热情、排外冲动和对少数族裔的恐惧。
中文世界一些自称保守主义的人缺少基本历史知识,但习惯于按意识形态教条和标语口号站队,经常把常识性的东西搞反了。比如,有中文世界的人说共和党代表底层利益。共和党忽悠底层一靠宗教,二靠种族,三靠排外,并不靠经济利益。不幸的是,在美国民众中,越穷越信福音派,越穷越种族歧视,越穷越排外 — — 越穷越认为是少数族裔、外国人导致他们贫穷。这是极右势力的民间土壤。正常理智的人不会相信,共和党靠忽悠这种东西能解决底层问题或维护底层的利益?
我在美国生活的二十多年,大部分是在得克萨斯,很多东西是入乡随俗,不赞同民主党的很多做法。近距离见识了某些代表得州的国会众议员和前众议员的做派以后,知道那里面充满政治混混,只要能捞钱捞选票,让他/她说什么,他/她都说,两党都有。但从全国看,毕竟两党在政策取向上有比较明显的分野。
党国教育培养的是政治单层人,精神世界像一层纸。 只要在国内长到成年,几乎没人幸免。出国后,有人开始学习政治文明,让精神世界丰厚一些,能容纳不同层面,但这个过程并不轻松愉快,需要否定旧的自我。但也有很多人不学习,继续做政治单层人,投入美国社会的政治单层人怀抱,把极右的意识形态垃圾当学术理论宣扬。有人也念美国正经的政治理论书,但普遍问题是搞不清一些基本观念的语境和修辞意义,像“州权”、“自由”、“爱国”、 “法律与秩序”、“社会主义”、“传统生活方式”、 “昂格鲁撒克逊传统”等在美国历史和现实政治中都有作者不便说出口的含义——不是每一本书的作者都对自己和对读者诚实。不少读者把这些都读成了观念世界的政治单层词,从概念到概念,想象出一个在历史上和现实中从未存在过的美国。
第一代移民很容易保持从墙内带来的这种精神世界单层人状态,不是做政治单层人,就是做经济单层人,像一张纸,除了正面,就是反面,没有任何厚度。政治单层人往往成为意识形态极端分子,把政治宗教宣传品当历史,把标语口号当理论;经济单层人只为了挣钱活着,一切都围着多挣点儿转。这种状态扼杀了人性的丰富性。毁掉自己的也就罢了,有些狂热分子的目标是把别人的人性丰富性也毁掉。正常人尽一份力,确保那些政治和经济单层人中的狂热分子失败,实际上是维护人性。让精神世界丰富一点,避免生活在自己反对的人和势力的阴影中,变成他们的阴影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