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食堂
据湖北省当阳县跑马乡的新闻报道,公社书记当众宣布: 11 月 7 日是全乡社会主义结束的日子, 8 日进入共产党主义,一切用共产主义的方式来办。
散会后,群众便上街 “ 共产 ” 了,商店里的东西被拿空了,就到别人家去拿。你家的鸡,我抓来吃,我队里的菜,你可以来挖,甚至出现有人到托儿所领 别人的孩子当自己孩子。
我们兴桥公社兴桥大队吃食堂是 1958 年 9 月下旬开始的。也就是人民公社成立后的两三天。兴桥大队分成南、中、北三个街,办了三所食堂。我们中街的在黄奎德家开始的第一顿。他家是开旅社的,地方比较大,能盛十多张桌子。就在开人民公社大会后的一个中午,父亲告诉我说: “ 吃食堂去,吃饭不要钱了。 ”
我提着钢精锅飞跑到黄奎德家。这天吃的是红烧肉,有茨菇,厚厚的油浮在碗面上。
我们平时一个月也吃不上一次肉,来亲戚了,割三、四两肉,都是烧的白汤,白色的肥肉浮在汤上面,那时候都不愿意要瘦肉,要肥肉,很少很少吃红烧肉。
吃食堂的当天饭剩下很多,肉也剩下很多,乡下农民买棉花路过街上的,也拉人家来吃,人家不好意思,便劝人家说 “ 共产主义了,天下一家,吃饭不要钱了 ” 。
我们兴桥大队的食堂第二天便不在黄奎德家吃了,中街分成两个大组,我们在西边三大组吃,吃的是炒肉丝,从那以后便一顿不如一顿了。
后来,几个大组食堂办不下去了,最后办一个食堂,在街南头。一个月时间不到,食堂里顿顿都是稀粥,干饭也吃不成了,最后稀粥变成清水汤。当时食堂做饭的人抓起大把大把的矾放在里面,表面上看起来还是稠稠的,不过粥里没有米。
记得每天天还不亮的时候,邻居高大喜子、孙五锁子便叫着我一起去喝粥,去得早的,舀子在锅底捞,能捞到小半碗米,我们那时刚上小学,做饭的人同情我们小孩子。
过了一段,米也看不到了,直到稀汤都喝完了,碗底才露出一点米,舔在舌头上,舍不得咽下。后来,食堂的粥光剩下水,我们每个小学生喝七八碗,最多的能喝十一碗。小小的肚皮,象被猪尿泡似的被吹大起来,亮亮的,手一戳就能点破的样子。
刚开始时,办食堂的干部常常在半夜里炸油饼吃,老百姓知道后都抱怨他们。大概过去一个多月,米就看不到了。从北方运来一批地瓜干,吃完了,便是整锅的胡萝卜缨子,后来便吃淀粉圆子,那是把玉米皮与杆子碾碎磨成面做的。这时候,便吃榆树皮了,榆树从底部到顶梢是一片白,都被人们吃光了。
到了 1959 年 1 、 2 月份,粮食没有了,便有饿死人的事了出现了。
---李锦:不写三年大饥荒,就对不起历史和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