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美国是在两种力量的博弈中求平衡,争论的主要问题已经持续了好几代人,从直接来源讲,很多跟小罗斯福总统“新政”期间的政策有关。美国学界和民间都有小罗斯福“新政”拯救了美国资本主义的说法,曾经红极一时的总统候选人Goldwater,还有尼克松总统、里根总统都是把“新政”和后来的延续(建立退休金、退休医保、低收入医保、最低工资等)叫做“社会主义“。里根的一些反政府干预口号深入人心,但他的很多原始资本主义色彩的主张,比如取消退休人员和低收入医保,都没有民意基础,连大部分共和党选民也不赞成。
中文世界有不少知识分子念书不认真,对理论和现实事务之间的复杂关系 缺少理解力,对政客在竞选中的政治修辞和实际政策取向缺少鉴别力,他们把哈耶克、里根等名字当偶像崇拜,背诵一些崇拜对象的名人名言,但不知道美国社会的问题是什么,好像也不太清楚中国社会的问题是怎么回事。
里根在公共福利方面基本是一种原始资本主义取向。之所以如何,跟1950年代美国政治中的liberal consensus有关。总体上讲,二战后的20来年,美国自由派和进步派在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尤其在民间深入人心,形成共识,在跟保守派的博弈中显然占据上风。这种势头受国际和国内事务的影响,在约翰逊总统后期已经难以为继。尼克松和里根都是保守派卷土重来的结果。这是美国政治中两种思路、两种势力博弈的正常现象。
里根的不少做法,比如减税,有助于刺激当时萎靡不振的美国经济,但副作用也很明显。比如联邦政府缺少足够税收维持正常运转,他的继任者老布什总统不得不加税。里根留给美国的另一项遗产是发达国家中最没人性的医保制度:费用比西欧国家高数倍,国民寿命预期却比西欧国家低好几年。国内一些自称自由派或保守派的识字分子把里根当偶像,不分语境场合背诵里根语录,像红小兵背毛语录一样,可能是不了解里根一些话的语境,更不了解里根政治遗产对美国正负两面的影响。
书本教给人知识,也教给人偏见。念书是好事,但念跟现实有关的书,要用地上的现实纠正书中的偏见。如果眼前的现实跟书上说的对不上号,肯定不是现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