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消息,我哭了,抑郁的情绪难以控制。我不是香港人,过去多年间,我仅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到这个城市从明亮到至暗,我对香港人伤痛的感知,不及他们真实感知的万分之一,即使是这样,每每想起,都已经压抑至极。
我最早去香港已经是多年前了,那曾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人们行色匆匆但并不乏对他人苦难的关切,繁华的不仅是经济,还包括整个城市的审美、精神和文化层面的东西。
后来,我了解到,刘晓波先生写下「中国需要再被殖民300年」的背景也缘于他访问香港的印象,他深谙民主制度可以让这里的人释放活力、创造力,成为国际金融港。
后来再去香港,得以看到高楼大厦后的市井生活,看到香港人生活的不易,而这不易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中国大陆人带来,罗湖及各个口岸处,涌进大批的大陆人,他们扫货奶粉、化妆品,他们带着敏感自卑但表面居高临下的态度刷钱,他们贡献了很多诸如「随地大小便」等冲突场面。与之并行的是,利益集团们比他们可厉害多了,他们与香港的家庭企业联手,香港的房价、物价疯涨。香港人终于知道,原来大陆的钱进来,不仅是带来经济上的利益,最后是要改变香港方向的。
我曾亲眼看到香港人举起的抗议利益集团抬高房价的条幅。
2010年,我从中国逃到香港。在那里短暂停留期间,得到诸多朋友、人权组织、香港天主教会的帮助 ,嘉伟 @patrickpoon 、蔡淑芳大姐、邹幸彤、Martin Lee, Chine 、DU TING 等人都给了特别多的帮助。还记得幸彤耐心陪我在沙田的一个电子产品商城买手提电脑、后来陪我买到德国的旅行箱等。
也记得在我的银行卡被人为停掉后,嘉伟带来天主教会的捐助,以及帮我联系人权机构;Martin Lee 联系美国驻香港领事馆官员与我见面,虽然我未去美国,但我很感激这位长者的帮助。
那时幸彤刚从英国留学回来不久,作为高才生的她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后来她成为支联会副主席,支持中国良心犯,组织维园烛火晚会、呼吁港人抵御中共对香港的渗透和控制……。
在香港,我获得了人生中最弥足珍贵的鼓励。
2010年8月,我到达德国;几个月后我攒下一些钱,然后联系嘉伟,我希望把当初他们支持我的钱打回去(不是还),后来这笔钱用在支持中国良心犯的专款中。
2010年11月底,我接受CHINE的邀请到泰国,参与对国内人权行动者的援助活动,当时参加这次活动的一些中国大陆行动者及家人目前已在海外。
2010年12月,我在奥斯陆见到黎智英、李卓人、何俊仁、梁国雄先生及刘慧卿女士等人,他们参加了刘晓波的诺贝尔和平奖的颁奖典礼。香港人,从未缺席对中国人权的关注,我想叩问一下,当香港人被北京镇压时,中国大陆人在哪里?
2011年11月,我到达香港,入住香港中大雅礼宾馆,在沙田,我推着行李箱准备乘扶手电梯时,一位阿姨停住脚步,语气严厉告诉我危险,然后把我带到直梯前。大多香港人就是这样,他们看似行色匆匆在快节奏中未关注他人,但他们却总是适时站出来,让人性绽放,也未在社会公共事务中缺席。
那次在香港,看到香港的朋友们依然在关切中国良心犯,我第一次与他们一起在中联办前抗议,声援刘晓波、高智晟等人。其后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更近距离的触摸这个城市的温度,看到更多的抗议的香港民众,他们比外来者更早体会到中共的黑手渗透,虽然他们只是指向利益集团。
2011年12月,我离开香港时,曾被警告不要再进入香港,当然中国大陆我也是不能进入的。这次是我到现在为止,最后一次与中国最近的距离,我与朋友们说再见,有着永远不能再见的悲凉感。
在沙田去机场的巴士上,神情恍惚的人丢了一个重要的背包,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找到机场寻物处,工作人员核实我丢失的物品后,告诉我,那 些东西在另一个寻物处。我到达后,工作人员数落我: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敢丢。可是又那么热心的帮我核对并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关照自己的东西。香港人,总是面冷心热。
他们给予我过帮助,多年后,我以同样的行动回应他们。
2013年2月,我首次报道香港学者陈建民先生的真实想法:我对中央的心已死。学者对北京已到忍耐的「临界点」,这应该也是很多香港人绝望的心境。
我在北京时,曾作为清华一个项目的执行者,在广州的活动中邀请陈健民先生演讲。他在香港中大有一个项目,邀请中国大陆的学者到香港访学,他当时认为这些学者会把香港的民主、法治、出版自由理念带回中国大陆;多年后,他悲哀的发现,项目根本无成效,甚至这些学者中有很多是来港探风者,还有一些人把项目当作免费旅游项目。这就是陈健民教授发出「对中央的心已死」的背景之一。
然后我在德国报道了香港的雨伞革命,看到很多过去熟识的朋友面对更大的风险,北京把他们列入黑名单。包括Martin Lee李柱铭先生。
2018年末,李先生和单仲偕来柏林参加一个活动,他们当然已经感知到香港已经慢慢接近至暗时刻了。
2019年6月9日,全球首次同步声援香港反送中运动,我去参加柏林的路上出现严重车祸。术后恢复期间,我甚至想过,也许这是我爱香港的一种提示,从此我也与他们的命运不可分割了,虽然我不是香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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