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共潜伏在国民党内各色间谍的帮助下,国民党开始节节败退,王芸生所领导的《大公报》也面临着抉择。也许是出于对国民党的失望,也许是对共产党还抱有一丝希望,在毛的邀请下,在《大公报》内共产党人的“劝说”下,在中共“沪、津、渝、港四馆不易名、不换人,照原样出版”的承诺下,王芸生决意北上北 平“投奔”共产党。
这是一个令后人费解的选择,因为早在1945年9月,王芸生就对毛有了相当深刻的认识。当年当王芸生等大公报人在重庆与毛泽东见面时,即对毛直言“不要另起炉灶”,而毛则答曰:“不是我们要另起炉灶,而是国民党炉灶里不许我们做饭”。不久,在王芸生读了毛的《沁园春•雪》之后写信给傅斯年,吐露出“以见此人满脑子什么思想也”(帝王思想)的感慨。之后他连续四天在《大公报》重庆版和上海版上连载《我对中国历史的一点看法》长文,提出了“非人民自己起来管事不足以为治,也非人民自己起来管事不足以实现民主”思想。
然而,王芸生还是最终投向了这个充满帝王思想之人,他后来自己的解释是向“人民阵营来投降”。可毛所缔造的王国真的是代表人民的吗?王芸生此后的遭遇证明其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幼稚。
1949年就在王芸生刚来到“解放区”,天津《大公报》就被改名为《进步日报》,对此违反“承诺”之举他亦无可奈何。5月,王芸生回到上海,6月17日,发表了《大公报新生宣言》,用“阶级分析”的方法剖析旧《大公报》“文人论政”的“反动”。此后尽管他还担任了“新生”的上海《大公报》总编辑、社长,也拥有政协常委、人大代表等头衔,但他的报业生涯从发表这个宣言的那一刻起实际上已彻底结束,也意味着他一向所坚持的独立办报原则彻底的破灭。
在1957年的反右运动中,他坚持“我有封建思想,但决不出卖朋友”。当时三家仅存的全国性党外报纸中,《文汇报》、《光明日报》的总编辑徐铸成、储安平都已中箭落马,如果不是毛金口玉言说《大公报》的总编辑就不宜再划为右派,他是绝对无法幸免的。
1960年代初王芸生奉毛之命撰写《1926年至1949年的旧大公报》,对自己最珍贵自豪的那一段历史多有“批判”,其中的违心和痛苦后人难于体味。
文革爆发后,王芸生依旧免不了遭“批斗”和“劳动改造”的命运,直到1972年中日恢复外交关系,因为1934年出版过权威性的《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一书,毛亲点其名让他“参加对日友好交流”,他才被“特赦”,以后就一直被当作装点政治和外交舞台上的配角而使用。
可以说,直到1980年5月30日他黯然去世前,王芸生既不能像以往一样畅所欲言,撰写犀利的批判文章,也没能完成多少有价值的其它事情。对于这样一个曾经是才华横溢的人而言,如此消磨时光,该是怎样的痛苦啊!
据说王芸生临终前对其儿子回忆往事,言语中充满了悔恨之意。也许是“悔”自己天真的选择葬送了《大公报》?毕竟在国民党统治时期,虽然有新闻钳制,但新闻依旧有一定的独立和自由的空间;而在中共统治下,连这样的空间也丧失殆尽。或者是“恨”中共的寡信轻诺?“恨”自己顶不住政治压力违心自贬?其实,这样的悲剧又何止王芸生一人呢?
---《大公报》总编临终前悔恨自己葬送了这份报纸
作者: 林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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