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政治伦理?需要怎样的反抗阵营?需要借助哪些群体的力量?只要诚实正直的君子吗?只依靠异议、维权、媒体、NGO…等进步力量吗?要像历次革命那样联合各路黑帮乃至朝廷鹰犬吗?需要“纯洁”队伍吗?需要平衡善恶吗?我们要的究竟是一场净化道德的宗教运动,还是海纳百川的社会运动?
我向来反对无原则的妥协与“团结”,有的人有的圈子,是没必要对其无底线退让来换取团结的,如果要打造一支有代表性的反抗组织,则更是如此,包括其领导层,应尽量志同道合诚实正直(对人性弱点也要理解宽容)。
如果连最有代表性最有可能成功的反抗组织,其领导层都没有足够含量的诚实正直品质,则整个运动会被领向何方?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但对整个运动,以及参与运动的人来说,我们不能用泛道德主义去指导政治实践,并以此为由搞什么“纯洁队伍”,这些始于狂热终于卑鄙的操作,到头来无一不演变成排除异己的悲剧与闹剧。
作为运动或组织的领导者,在把握总体方向不变质的前提下,也要清醒的认识到:实力才能落实目标。而组成实力的,不止有光明,也会有黑暗,不止有台面上的呼吁和呐喊,也会有台面下的脏活与交易。孙中山黄兴等人,不与外国做些交易,哪来的钱和枪,光凭募捐?不靠洪门会党这些“黑社会”,哪来的足够人力发动起义,单靠书生?
再比如我们许多人认识的已离世的华涌,其生前有许多胆大妄为的计划,包括绑架黑产老板筹集经费,这是否就能将其从反抗者定义为恐怖分子?现在许多人抨击的某位“假庇护经济犯”,据我所知,为华涌提供了不少经费,那么华涌将其用作革命经费,又要如何评价?革命经费只能干干净净,君子们是这么认为的么?
嘴巴上当君子是容易的,十指不沾阳春雪,把自己羽毛梳理得光鲜亮丽也不难,但行动上真正做事的,做的越多越深入,越明白现实的游戏规则有多残酷,明知如此却依然去做,哪怕为此承担恶名,这些人,在我看来,更具有内在的道德勇气。
然而越是做事的人,越常被责难。言论当然是自由的,做事的人也不应对外界批评如临大敌。但责难他人的人,是否也应该自己去做做实事,体验一下其中的难处,免得自己的批评如空中楼阁无的放矢?
比如我们那些在中国境内承担巨大风险却自愿参与地下工作的兄弟,哪一个单拎出来不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那些敲敲键盘就冷嘲热讽之人,你们是怎么好意思像小丑一样在那儿指手画脚品头论足的?
国内的人直面抗争是可贵的,海外的人利用安全的环境更大的活动空间去做事同样是可贵的,无论他/她们是为国内发声、还是针对中共的经济、政治、军事…进行分析评论、是参加或组织示威抗议等活动、还是记录时代的人与事……都是在汇聚抵抗极权专制的洪流。
而这些人,却面临着最多的责难。有的责难,是合理的质疑与监督,有的责难,却是恶意的诋毁与污蔑。
除了公共领域的责难甚至构陷,面对个人生活、感情、家庭……方方面面的问题,他们却依然要分心去处理,在那些你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可能已咬牙坚持走了一段很长很远的路。
我们都会讨厌一些人,抨击一些人,但有时,我们也应尽量心存善意。即便对于中共当局,无论会有怎样的残酷斗争,但对其中的个体,即便曾是你做梦都想干掉的政治对手,时候到了,你该和解还是得和解。
作为政治活动者乃止未来的活动家,你需要有这个胸襟。
而反抗运动本身,也需要让人看到胜利的气象,这气象不来自于天天悲情呼吁的受害者心态,也不来自于净化队伍挥舞道德大棒的狂热,而来自于沉静,一种沉着冷静海纳百川的,“天下人”器量。